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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岱是个怎样的人?是纨绔子弟,也是文学巨擘

作者:必看知识点日期:1970-01-01浏览:28分类:历史

  你知道张岱吗?今天历史屋小编就给大家带来相关详细介绍。

  张岱,明末清初著名史学家、文学家,号陶庵,因著《石匮书》,又被世人称为“石公”,与谈迁、万斯同、查继佐并称“浙东四大史家”,善文,又以小品文见长,以“小品圣手”名世。

  张岱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或许是个“有趣”的人,他放浪形骸也精致优雅,他爱好广泛却样样精通,文如其人,他有傲世刺世的锋芒,又有玩物玩世的谑癖,有人把他比作贾宝玉,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颇有几分相似。周作人对其推崇至备,当代史学大师史景迁不惜笔墨鸿篇巨制为其作传,近现代作家章诒和更是直言:若生明清,只嫁张岱!

  或许是个“传奇”的人,他出身富贵,早年生活优裕,热衷于声色犬马,流连于歌台舞榭,“余生钟鼎家,向不知稼穑”,他在《自为墓志铭》中更是将自己称作“纨绔子弟”,言辞之间颇有几分自负:

  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

  无奈命途多舛,或是时运不济,彼时崇祯一朝内忧外患,国势衰微已是风雨飘摇,国破家忘的灾事与张岱撞个满怀,晚年为避战事,他不得已避居山中,“布衣蔬食,常至断炊”,叹《黍离》悲《麦秀》,在穷困潦倒中坚持著述,凄凉落魄,后来的张岱,又何其挫败:

  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为败子,为废物,为顽民,为钝秀才,为瞌睡汉,为死老魅也已矣。

  抽身繁华,安于清贫,纵览张岱一生,他是精于玩乐极有品位的纨绔子弟,是充满传奇色彩的末世公子,是惊才绝艳的散文巨擘,更是传统文人中一朵绚烂的奇葩!

  出身富贵,少年聪颖极富才气

  1597年,张岱出生于江南繁华地绍兴山阴县。祖上四代为官,家声显赫,高祖父张元汴是明隆庆五年的状元,也是王阳明的再传弟子,父亲张耀芳任山东鲁王长史,亲戚朋友无不是当时名震一方的学者和艺术家。

  可以说,张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而且是一个书香世家。

  富家公子哥,一出生便如众星捧月,锦衣玉食,坐拥繁华,和其他家庭不同,家中世代为官,其父亲乃至祖父深知其中凶险,因此并未对小张岱有科举入仕的期望,也并不勉强他读圣贤书习八股文。

  少年时期的张岱不用费精力去考取功名,他把更多的时间放在了自己的兴趣上,尽管如此,他依然也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

  六岁时就有“神童”之誉,远近乡邻皆知,八岁时,著名隐士陈继儒考他,指着堂前《李白骑鲸图》出了上联:“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张岱不慌不忙,随口对出下联:“眉公跨鹿,钱塘县里打秋风”。

  多年以后时过境迁,历遍繁华和沧桑的张岱在《自为墓志铭》中回忆此事时情绪格外复杂:

  眉公大笑起跃曰:“那得灵隽若此,吾小友也。”欲进余以千秋之业,岂料余之一事无成也哉?

  悠游终日,兴趣广泛四面开花

  张岱在万千宠爱中无忧无虑的长大,博闻广识,年少轻狂,生在繁华地,自小眼界过人,也越来越会“玩”。

  他不时外出看灯,并想制作出“十年不得坏”的纸灯。

  十八九岁时又迷上了弹琴,他跟随琴师王侣鹅、王本吾学琴,熟习曲子数十种,一人学着无趣,还拉着一帮朋友成立了“琴艺爱好者协会”,唤做“丝社”,每月聚会三次练琴。

  1622年前后,已经二十多岁的张岱又迷恋上了斗鸡,与朋友成立“斗鸡社”,发檄文相邀各路朋友前来斗鸡相赌,直到后来,张岱通过野史得知唐玄宗与他一样是酉年酉月年生却因斗鸡败国后才不再斗鸡。

  有钱公子哥玩什么都能一呼百应,斗鸡的兴致过后,他又结蟹社诗社,游湖吃蟹,品酒论诗,也流连舞榭歌台,烟花柳陌。

  张岱还好饮茶,有辨水焙茶的绝技,十八岁时,他发现了一口名为“禊泉”的古井,水质上乘。在《陶庵梦忆》 (卷三)中对此泉水有记载:

  取水入口,第桥舌舐腭,过颊即空,若无水可咽者,是为禊泉。

  禊泉水轻,用舌头轻抵上颚,入口即逝,很容易区分,此言也不知真假,总之,按张岱自己所说,算是有一种特异功能了。

  此后“禊泉”名气大振,引发哄抢。最后连官府都惊动了,地方官员强行将“禊泉”收为官有。

  张岱还是个制茶高手,他曾反复研究、精心自制了一款“兰雪茶”,《陶庵梦忆》里记载“如百茎素兰同雪涛并泻也”,“色如竹箨方解,绿粉初匀,又如山窗初曙,透纸黎光”。一时成为饮茶者的新宠,四五年后称霸一方市场,导致邻近省市的茶商纷纷把自己的茶叶改名“兰雪茶”,一不小心,就打造了一个爆款,实在厉害!

  后来张岱又迷恋上了戏剧,说起养戏班演戏,张岱还颇有家学渊源。张岱家自其祖、父辈起,都喜好戏曲,曾先后雇佣过六个职业戏班常驻家中,习戏演戏,当时江南著名表演艺术家如朱楚生、彭天锡等都和他关系密切,交往频繁。张岱在戏曲界以精于鉴赏和要求严格著称,以致有的艺人谑称为张岱演出是“过剑门”。

  看戏、演戏、编戏、写戏,放在今天,张岱就是娱乐圈的全栖实力派。张岱自己也不谦虚,“嗣后曲中戏,必以余为导师。”

  兴致来了,他还自己登台献艺,“科诨曲白,妙入筋髓”。张岱创作的《乔作衙》一剧演出当日,便吸引观者芸芸,座无虚席。

  总的来说,声色犬马的事情他都爱,有益无益的玩物他都玩。事实上,张岱几乎精通晚明所有的艺术门类,堪称集富豪之家的穷奢极欲与文人雅士的精致讲究之大成。

  而难得的是,他将这些“玩乐”之事,都做到了极致。

  不第弃仕,遍历名迹交游甚广

  1635年,年近四十的张岱参加乡试,从小未习八股文的他因文章格式不符而落榜,他心情郁闷,于是撰《跋张子省试牍三则》,虚拟“张子省”来讽刺考官,一气之下,放弃了入仕的念头。

  随后的张岱更加放浪形骸,他与友人相伴四处游历,留下不少诗作。

  他与好友秦一生渡海游普陀,归后撰散文《海志》和组诗《观海八首》。同月,一同游宁波天童寺,独游宁波城内日月湖,后又游寓山。

  在南京期间,张岱结识名妓王月生,并为之赋七言古诗《曲中妓王月生》;又听得柳敬亭说《景阳冈武松打虎》,为之创作散文《柳敬亭说书》和古诗《柳麻子说书》;又结识了竹雕艺人濮仲谦;还与吕吉士、姚允在、嵇仲裁举访阮大铖,在观看阮大铖自制的《十错认》、《摩尼珠》、《燕子矶》三剧后,张岱表示对三剧特别赞赏。冬季,张岱登栖霞山,在山上小住期间结识萧士玮,萧士玮为张岱的《补陀志》作序。

  1642年,张岱在二叔张联芳的带引下游览金山寺、焦山、焦处士祠等处。期间,张岱创作了五言古诗《焦山瘗鹤铭》和五言律诗《金山寺》。

  在他晚年的回忆里,有嘉兴的烟雨楼:

  门外苍松傲睨,载书画茶酒,与客期于烟雨楼。客至,则载之去,舣舟于烟波缥缈……

  有岣嵝山房:

  逼山、逼溪、逼弢光路,故无径不梁,无屋不阁。门外苍松傲睨,蓊以杂木,冷绿万顷,人面俱失……

  也有扬州的清明:

  日暮霞生,车马纷沓。宦门淑秀,车幕尽开,婢媵倦归,山花斜插,臻臻簇簇,夺门而入……

  岁月静好,一片祥和,当时的张岱并没能料到,风雨欲来,山河将倾。

  国破家亡,为避兵乱隐居深山

  1644年,闯王李自成占领北京,崇祯自缢,史称甲申之变。四十多天后,清军大举入关,定都北京,历史翻开更加血腥的一页。

  张岱在《石匮书》中写道“闯贼陷京师,百官报名投顺者四千余人;而捐躯殉节效子车之义者,不及三十。”主上殉社稷,公卿崩角,稽颡恐后期, 投名莫不争先恐后。中国传统的名教纲常,至甲申、乙酉之际可谓扫地殆尽矣。

  张岱曾在台州一带追随鲁王,并以“东海布衣”的身份上疏监国,也曾被任命为兵部职方部主事,然而,这个风雨飘摇中的小朝廷,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争权夺利,不久方安国“挟制鲁王,斥逐张岱”,毕竟是书生,几曾识干戈,终究不能成事。

  大明势头已去,对南明小朝廷的绝望,张岱已渐知中兴无望,但他仍未意识到满清即将统治江南。直到五月,当“奴兵一夜渡春潮”,使得“百代儒冠沦草莽,六朝宫粉污膻腥”时,他还相信“契丹莫漫贪降晋,自古南人不易平”。最后,浙东失守,清军攻陷南京以后,“长驱至浙,所至愚民然翕劫守令降附”,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永远沦为一个前朝遗民。

  那一年,《陶庵梦忆》刚刚完成,其中有载:

  陶庵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骇骇为野人。

  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断炊。

  富贵公子哥的人生来了一个急转弯,在繁华中抽离出来,转身向深山走去,可家国不幸诗家兴在张岱身上也颇为应验,而后几十年,张岱的后半生,他继续编史著述,从“纨绔子弟”摇身一变,成了一位极富盛名的文史学家。

  而事实上,这样的落差常人怎能接受,“甲申以后,悠悠忽忽,既不能觅死,又不能聊生,白发婆娑,犹视息人世。”张岱作《自挽诗》,每欲引决,因《石匮书》未成,尚视息人世。

  说到这《石匮书》可谓是煌煌巨制,张岱谓此书有感于有明一代“国史失诬,家史失谀,野史失臆”的现状发愤而作。他从崇视元年开始执笔,至明朝覆灭已经十七年仍未完成,他携副本屏居深山,直到1654年前后才算完成,总耗时二十七年。

  后半生的张岱,与之前的格局大不同,明亡后的他更能体现出其“真实”,就如同他在《快园道古》里所说:

  世乱之后,世间人品心术历历可见,如五伦之内无不露出真情,无不现出真面。

  对于交友,也只有一套原则:

  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

  明朝遗老,潜心著述自撰墓志

  几年动荡不安的逃难生活,使张岱备尝生活的辛劳和困苦。在经济拮据贫苦交加的日子里,从小生活于贵族家庭养尊处优的他老来始学舂米、担粪的粗活,“连下数十舂,气喘不能吸”,甚至“乞食亦厚颜”。

  他嗜茶,也为自己精于茶道而自喜,曾参照松萝制法制作日铸茶而使之“哄传如市”,却在集市偶见此茶,无力购买,只能闻一闻作罢。

  他把自己租借来的地方名为“快园”,园亭非昔,作诗《快园十章》记述在这里的生活,“于惟国破,名园如毁,虽则如毁,意犹楚楚”,并自嘲“昔人有言,孔子何阙,乃居阙里;兄极臭,而住香桥;弟极苦,而住快园。世间事,名不副实,大率类此”,诙谐谑笑中寄寓了世事沧桑之感。

  住快园时,张岱也开始静下心来著述,第二年完成《家传·附传》。

  1654年,《石匮书》完稿,并作《石匮书自序》,1656年,开始著《石匮书后集》。

  似乎是使命完成一般,1665年,张岱效仿陶靖节、徐文长撰写《自为墓志铭》,语句平常,没有悲恸,忏悔式的墓志铭写尽他一生的真诚,没有半丝虚假和浮夸。真气,是落魄暮年最后的绚丽了。

  我们今日读它,依稀可见张岱的丰富经历和不流于俗。他虽自嘲学书学文皆不成,实则庆幸自己没有按照规则变得一板一眼。这篇墓志铭,张岱通篇只说了一句话: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蒋勋说:忏悔性的文学会非常动人,为什么?因为它不是作假的东西。我们的文化传统当中,最虚伪的部分就包括墓志铭和祭文。

  但张岱的《墓志铭》没歌功颂德,没夸耀功名,只有一个不得志的文人在真诚叙说快意起伏的一生。

  直到1680年,张岱写完最后一本书《有明于越三不朽图赞》,不过半晌便溘然长逝,享年八十四岁,逝后被安葬于山阴项里。

  南柯一梦,半生繁华半生荒凉

  临近晚年时候的张岱,经常回忆起江南往事,最富盛名的应是那些小品文,里面保存了他记忆中繁华靡丽的江南,描述了妙趣横生的市井生活,更记录了那些活色生香的传奇人物。

  尤其那一篇《湖心亭看雪》,寥寥数语,意蕴开阔而深远,读之有余味: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独往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初读时,只感慨天地开阔,大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寂美,再读又觉得天地间一片苍凉,人生如梦,一枕黄粱;细细回味,却只见得当年的西湖,空灵晶映,冰清玉洁,淡远疏旷。

  人声鼎沸,曲乐共襄,那里肯定有张岱;曲终人散,风冷月残,只留下一位听客,也必是张岱。

  张岱一生,从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到担米挑粪的乡下老头,落差之大,如巅峰至深渊。他享尽繁华,也阅尽苍凉,体会过彻骨的得到和失去。

  然而,他的文字里,没有悲愤,没有绝望,没有怨天尤人和自暴自弃,甚至没有不甘、不平之气。

  功名耶落空,富贵耶如梦,忠臣耶怕痛,锄头耶怕重,著书二十年耶而仅堪覆瓮,之人耶有用没用?

  前一句悲从心起,后一句又忍俊不禁。

  在他的骨子里,有改不掉、掩不住,旁人也学不会的痞气、蛮气和生气,戏谑天成,风流自得。

  张岱很少谈论自己,甚至在《陶庵梦忆》中,也隐去自己,家庭、志向、个人的喜怒哀乐等,基本避而不谈。

  鸡鸣枕上,夜气方回,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

  王朝更迭,繁华不再,张岱把自己的前半生只当做是一场梦,或许正因为此,才能在国仇家恨中,平和的过完余生。

  其实,我羡慕张岱,他由始至终都是一个有趣的人,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他认真的玩,认真的生活,经历过的且当做痴梦一场,当下才最需要真真切切的去经历和感受。

  就像作家安妮宝贝所说:

  真正有趣的男人,他应该知道怎么修理草坪,耐心种一盆花,养活一缸鱼,手工做一个木架子,或下厨煲一锅汤,这一切远胜过酒吧呼朋唤友,左拥右抱。又保有童真,那是对自我的一种认同和坚定,不受世间标准的界定,来去自如,生性逍遥。

  张岱一生何不是如此,他一身殊癖,乱世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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